不缺水了

路过的你只看到烟

【so】两极(上)

*上篇共1w字

*两个世界的人谈恋爱的故事

*奇特故事












北极1





这里是北极。时间是标准时间18:59。我走在十三号街的南侧,速度很慢。

天黑漆漆的。

不过不要误会:天很黑,但并不是天黑了,而是北极向来没有过白天。

现在是绝大多数职员结束工作的时间,街上几乎是相同的青兰色西服,西服们又各自挎着几乎相同的青兰色的公文包,以几乎相同的动作在北极1到100号街的街头上穿梭——包括我—
—我与别的西服们又有少许不同:我走得比他们慢很多,于是,心情悠闲而颇有情调地将他们视作一副风景来欣赏。要知道,北极的其他西服们可少有我这般闲情逸致,也自然不会欣赏什么风景。

通勤车一辆接一辆叱咤路面,带来一串串由远及近又及远的光。
今天有一场从早上八点起一直连绵到午后的小雨,积水里,公路像静止的湖面(北极没有排水道,因为北极的地基紧贴着地核,再没办法挖下去半寸。风大,建筑也不高,由此,这里是个仿佛压扁了似的平面一样的地方)。
车压着水过去,却没有溅起水花来:想必是这些街道过分平整,没有坑洼,让雨水都觉得悻悻无趣。因此路人们也没有理由对粗鲁的通勤车有所怨言。

通勤车里,一个个西服整齐地拉着吊环,像未开封的土司面包。我揣着兜一边走一边看,在它路过时,好像和里头的某一位西服先生打了照面。
不过一晃而过,我虽然对他冷漠的脸孔感到不太舒服,但也无所谓,通勤车已经叱咤离开。车子本身就居民通行城市的权宜之计,谁都不会带着欣喜若狂搭乘通勤车吧。

空气里残留着雨后的味道,在北极稀薄的空气里瑟瑟发抖,很快就会被北极的大风吹走。这多亏了北极长成了方方正正、毫不脱泥带水的样子,每条街的边缘如同模子注出来的一般规整,让风从一始终地从100号街直灌往1号街,在广大的城市陆地上畅通无阻,最终汇入北极边缘茫茫无边的浓雾里。
那雾气也让人敬佩地坚挺,我生长了三十余年,从没见过它被北极的风吹散过哪怕一缕。

说到这个——视线顺着路径深入浓雾——我倒好奇北极的外面是什么。
小时候我就很好奇,我以为,等我进入学校,教科书会告诉我答案。但是学校让人失望,读取、计算、输入、分析等等课程铺天盖地,从我幼年起就扼住我。

好在我是个这方面的好手,尽管兴致不高,还是顺利的成为了一个优秀的符号士——和所有的西服们一样——我们的工作就是读取、计算、输入、分析,巡回往复。每天坐进铺着软垫的办公椅,拿到数据开始计算(不要想当然地认为计算就是加减乘除之类的法则,这是一种数据拟合,很复杂,毕竟是我的一生绝学,若是能几句话给你解释清楚可就太让我自卑了),就这样一直到下班。

这下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符号士们看起来都那样木然了:下班时,个个都头昏脑胀,大脑里全是数据在拳打脚踢,自然恍惚。







我想说的是——三十年来过去,我一贯被计算冲昏了头,以至于最近才想起那个遗忘已久的问题:浓雾里面、也就是北极外面,是什么。
遗憾,教科书里没有一个字解释了这一点。

毕竟是三十多年的困惑,当我偶尔有空闲,这个困惑就在胸腔里横冲直撞,然而,身边好像没有一个和我有一样的困惑。符号士们潜心计算忘乎所以,咖啡店的服务生又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,谁都指望不上;而我呢,早就过了可以心无芥蒂对头顶上的青天大声质问:“北极外面是什么?”的年龄。


就让这个问题不了了之吧。









我是樱井,尽管我走得如此之缓慢,我还是走到位于十三号街尽头的公寓了。
总之,先回到我三室一厅的小小起居室,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皇家牌威士忌,冲着可乐喝上一两口。配乐应该播放甲壳虫乐队的歌。














南极1



天气很好,太阳很好,尽管照在身上没有半点暖和的感觉,但是这虚情假意的橘黄色的光轻而易举取悦了我。我打算出门。
我从衣橱里翻找出长长的橡胶靴子和风衣。我的衣柜总是乱七八糟的——比如,我竟然是在麻布裤子下面找到我的风衣的,而靴子又竟然一只在柜子底,一只在柜子上!不过这也没关系,太整齐了反而给东西制造逃走的缝隙,一旦收拾得整整齐齐,什么东西都会抓住机会溜走,再也找不到。乱中有序反倒是最好的呢。

费劲儿地把裤腿塞进靴子,把风衣的扣子一直扣到鼻梁,我把防风目镜戴好,让它严丝合缝地罩在我的脸上——你瞧,我像个感染了传染病的隔离患者似的,南极的冬天,出个门就是有这么麻烦!
话虽如此——臃肿的我一边想着,一边乘坐电梯下到底楼的停车场——话虽如此,南极哪个季节不是这样呢?

说起来是冬天,其实冬天的唯一独特之处就是南极河结了冰,此外别无二致。就像一模一样的饭团,仅仅贴上“季节限定”就能卖出翻倍的价格一样,然而尝起来根本没有差别。
不管什么季节,南极永远都狂风呼啸巨浪滔天,温度一直稳稳地保持在打个喷嚏鼻涕泡马上就能冻上的水平,然而南极河只在冬天结冰:南极河,是南极唯一的一条淡水河。

这样说好像有点抽象。我再说具体一些吧。

南极,总的来说,没有大陆,这是个破破碎碎的地方——破破碎碎的小块儿陆地破破碎碎地漂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,破破碎碎地组成了破破碎碎的南极。
至于南极河这条神奇水道,则是一条海上的淡水河:它在深蓝色的海洋中极度显眼,呈现一条纤细的浅白色,里面滚滚流动着白黄色的细沙和淡水,穿过海洋,把零碎的陆地串联在一起,像条手艺不精的女人编出的项链。



南极河只在冬天结冰。或者说,南极河结冰的时节被叫做冬季。

因此,冬天的时候,南极住民就没有淡水资源了。所以要赶在冬天之前一口气喝个够——就有了一个叫做“淡水节”的节日——听起来够逊的。比起“啤酒节”之类的差远了。一想到男女老少几十万人欢聚南极河边,万人空巷,待主持人一声令下,“喝!”,便一齐埋头饮水,这场面真是逊极了。
旷旷地喝水,河水通过喉咙灌进肚子里,里头还和着白黄色的沙子,每回过完节我都得拉肚子,然而又不能不喝,喝的少了,可不得口干舌燥一个冬天吗?


哎。说来难受。







我想得出了神,晕乎乎地在停车场转悠,也许已经路过了我的坐骑却毫不知情,这也说不定。都怪这防风目镜,害我迷迷糊糊看不清楚(借口而已,其实戴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哦)。

好了,我总算找到它了。


其实每个人的车位都有个序号,我的序号是3104。不过,这车位排得极不讲究——0001的下一个是9043,再下一个是6345,让我想起初中课本附表里的随机数表,压根就不是设计来为人寻方便的,只是敷衍应付一下“车位需要编一个序号”这种教条想法而已。

停车场零星停着一些车,大多数是独角兽。尽管南极政府喊着什么城镇化,人们的汽车拥有率也越来越高,但是南极人或许都更钟爱独角兽。
毕竟,新闻里不时有小汽车在渡某某海时失灵下沉的报道——掉进零下几百度的南极海水里,可真是不好受,你说是不是?独角兽嘛,值得信任,几百年来从不存在这样的问题。这也是我一直懒于去考汽车驾驶证的原因。



我的独角兽跪在停车位里打瞌睡。
我摸了摸它金蓝色的皮毛——冬天的时候,独角兽的皮毛尤其顺滑光亮而厚实无比,给人以相当温暖可靠的感觉——它一个机灵醒来,温顺地向我低下头。它老是改不掉这个习惯,害我总被它的角戳到肚子。

尽管不是必要的,但我仍给它也戴上了目镜——因为南极河结冰,反射的光线比平时强,要保护好眼睛才行。





一切准备待续。南极晴空万里。




我是大野智。跨着独角兽,我和它晃晃悠悠地向海边踱步而去。
风很大,呜呜在我耳边吹,带着海水的味道。阳光没有半点温暖,可依然让我心情极佳,忍不住在心里哼起了Jambalaya,好像真是去野餐似的。




















北极2







我嚼着赛百味的面包,颇有些食不知味。
今天是符号士的休息日,每周的八天里仅此一天,星期八。

别小看我们,以为符号士的工作可有可无而千篇一律——要说的话,整个北极都是靠符号士的计算运转起来的。因为是符号士休假日,星期八因而成了格格不入的一天,好像是强加入普通自然周的一天,有些诡异感。


我坐在快餐店里:
整栋楼没有灯,实际上,是全北极都齐刷刷地断电,北极的居民像是被关在停电的漆黑电梯里——这是因为没有符号士计算电力输出。于是只能点蜡烛。
今天也没有报纸。这是最让人恼火的,日报的意义就在于每日孜孜不倦地出版,无论断了哪一天,作为日报的尊严都消失殆尽了。就好像你的心脏说:真是累坏了,今天停跳一天吧!——这不是大事不好了吗?报纸不是反应社会脉搏的器官吗?不用说,这也是负责计算出版物的符号士休假的原故。

路上没有通勤车,感觉跟血管里没有红细胞一般,这萧瑟的场景使我感到心里发冷(也许这就叫做寂寞……开玩笑的)。

正是有这样的原因,我不爱在难得的休假日出门。
然而现在,我却坐在赛百味里吃着索然无味的白面包。白面包里卷着培根,培根有些凉了,腻得很。酱是千岛酱,所有便利店里都能买到的最便宜的牌子。生菜大约也不会有多新鲜,我甚至觉得菜叶上有尚未沥干净的自来水。然而就是这样的食物,居然并不难以下咽。

也许是用餐环境使然——

每桌上放着蜡烛和塑料打火机,坐下的客人自己点上(这都是快餐店早已准备好的,每到周八就拿出来使用)。现在离饭点还早,黑漆漆的店里,只有我的桌上有一朵落单烛火,照亮方方正正的一小块桌面。
烛火直直挺立,像是静止似的。偶尔跳动一下,尽管让人发怵,我仍觉得它可爱地富有生机。

值班的店员坐在点餐抬前打游戏,用一个小播放器大声放着吵得不得了的音乐,好像根本没不把我这个客人放在眼里。
我听出了播放的是NO SCARED,因为主唱正不知疲倦地反复嘶吼着“we never carry on!”。



怎么说呢,我对听摇滚的年轻人总是抱有好感。不管听的是年代古早的泊来摇滚乐,还是最近流行的新生代本土摇滚,我都乐意见得摇滚乐桉树一般在任何地方疯狂生长。
尤其是年轻人。
别看我已经上了年龄。人总该有点叛逆的爱好,才不至于被规规矩矩的北极挤变了形。我可不喜欢长得方方正正的模样。




店员毫无朝气,帽子歪歪斜斜,更是对我这个唯一的客人爱搭不理。
在NO SCARED里这样消沉,真的好吗?是想要如同歌词一样“never carry on”吗?真是搞不懂。


我享受着我廉价而口味差强人意的餐点,耳畔是不知疲倦的年轻摇滚主唱不眠不休的“we never carry on”,作为我一周仅一天的假期的开端。







才上午十点整。
我不太喜欢假期,这一天的无所事事让我极度空虚,往日下班后在疲惫中小酌两口威士忌的清逸快感也浑然不再。

我哼着鲍勃迪伦的《再度放歌孟菲斯》,漫无目的地走在昏暗的十七号街。这条街总让我想起这首歌。倒不是因为看到什么关于孟菲斯的景色(北极的街,100条都长一个样),只是一边消化着白面包一边很自然地哼起来了而已。
不知道你晓不晓得孟菲斯的球队是哪支。可能名字都没听过吧,毕竟有头有脸的篮球队也就那么几支让人能叫出名字。其实我也不懂篮球,只是符号士大概“读取、计算、分析、输入”之类的活计干了太多,早就条件反射地什么都往脑子里读取了,几乎有了过目不忘的绝技。

孟菲斯的球队叫灰熊,球队场馆的名字够搞笑的,叫联邦快递球馆,以至于我总联想到他们的中锋小加索尔穿着印着队徽的球衣,在自家主场分拨快递的样子——当然啦,送快递这工作也是靠符号士的计算才能继续的。

或许还有白面包培根球馆也说不定呢,你说是不是?
















南极2







近来真是有些忙晕了头。
气温已经到了南极最寒冷的时候,连独角兽都无精打采。终日下雪,大的雪片如同天空中滑翔降落的巨型魔鬼鱼,呈扁平的块状,一块一块往下飘落,在地上投下大片大片斑驳的阴影。要是被雪砸中,不花上好半天功夫可难以脱身。
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晴天——你瞧天上的云层就知道了,比南极大陆架还宽厚的云满满乘着雪。


雪天出行,独角兽与小汽车孰优孰劣就得以见分晓了。独角兽在雪地上如履平地,蹄行轻快,在松软的雪上踩出清脆的足音。而小汽车哪怕装上了防滑链、雪行板,也照样狼狈不堪地一步一陷,笨拙得像刚得到双腿的小美人鱼,前后轮不协调地瘸着。

独角兽是为南极而生的动物嘛。





话说回来。
其实我也不清楚近些日子具体在忙乱什么,但有多操劳,从每日回家甚至不脱去风衣和防风目镜、只管蹬掉长胶靴倒头就睡——就足以得见。然而好像明明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——

每天的时刻表无非就是,10点起床,阅读一份南极日报(偶尔读到一半会瞌睡),十点半收看体育频道的转播,最近在趁着南极河结冰举行冰上运动赛事;十一点半时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,所谓丰盛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的蘑菇、洋芋煮的酱汁饭罢了,冬天物资匮乏一些,将就吧;然后午睡片刻;醒来也许14点左右,我即将出门,若是此时才开始穿衣戴帽,半小时就耽搁走了,因此才有了睡觉也不换居家服的坏习惯;14点,带独角兽去另一浮岛上的小森林游玩,或者再去城镇浮岛采购一些生活必需——森林很远,但是是个很有趣的地方,幽辟至极,那里有南极河的源头,一汪活力十足的泉水,冬天也不结冰;晚饭不在家吃,而去冰上野炊,凿开冰层可以钓鱼。

然后在26点前返程回家,将独角兽安置在3104号车位——要找到3104号,又得花费不少功夫。

回家脱掉靴子,放上音乐,再读一份晚报,从冰窖里取出冬天前储备的已经干瘪的水果,榨一杯冰凉的果汁。维生素是必须的。要是觉得太冷,就改磨一杯咖啡。咖啡豆是自己种的,非常有限,因此咖啡于我尤为稀奇珍贵。
暖融融的饮料下肚,这时应该是第二天的1点了。






南极人从没有工作这一说,各自让各自心安理得、自得其所,同时不要叨扰他人,生命终结时也寂静地在南极的风雪中终结。
这就是南极居民智慧又略寂寞的哲学。





这样一看,我的每天似乎虽不算清闲,但也不至于日理万机,反而有点空虚的味道。能说上两句话的,也只有3104号独角兽。(去城镇买东西时似乎免不了交流,可实际上,大家都戴着面罩裹得严实,话是说不了的,即便开口,对方能听到的也只有南极的大风呼啸,因此购物基本倚仗自动购物系统)

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,事情大件大件地来时,反而井井有条,自觉生活颇为充实可感;仅当空虚大于忙碌,才觉得整日如疲倦但碌碌无功的工蜂。

哎,为什么一天只有29小时呢?若有30个钟头该多好!若真有这多余的一个钟,我就将牛奶倒进奶锅,点上文火加热,然后躺在床上,什么也不做,只听牛奶逐渐升温冒泡的声音。就听着这样的声音睡觉。









今天我着实感到疲倦了。

我将门窗紧闭,窗帘也严实的拉好——冬天时,南极的狂风时刻不停歇,虽然云遮住太阳,但雪地的反光却格外强。

南极没有夜晚,整日光明正大。


把浑身的倦怠随着风衣外套一齐脱下,面罩和目镜也摘了,我打算久违地睡一个绵长的好觉。

于是在床头放上了年代老旧的摇滚唱片——演唱者是谁忘的一干二净,只记得有句歌词就是它的歌名,唱做“我对你无话可说——”,真是好绝情的歌词!
我喜欢这歌,因为前奏极长,伴奏又是长号,这就是最适合吹口哨的歌。这样想着,我已经情不自禁的跟着长号吹起哨子来。

因为一天只有29小时,因此听牛奶煮开冒泡的声音入睡的终极享受,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实现。但有前奏是长号的“我对你无话可说”替代,我也没觉得太遗憾。







临睡前我看了一眼钟:28时57分。新的一天还完整未开封。



















北极3


我醒时是早上标准时间八点整,我的生物钟很精确。
我尚未睁开眼睛,耳中竟传来了音乐的声音。好像是有着五感相互联通的道理,视觉的尚待苏醒让我的听觉也模糊,听了好一会儿,才明白过来这歌是《i wanna hold your hand》。


歌曲已经播放到了尾声,约翰列侬正一遍一遍活泼又深情地重复着“i wanna hold your hand”。我的视线在黑暗中寻找声音的来源,一阵混沌中看见了徐徐转动的唱片机。
之前从未提过:我其实有着收藏唱片的习惯。倒不是癖好和兴趣,正如我所说,一个“习惯”而已。一旦有了一两张老黑胶唱片,便觉得继续搜集已成义务,既没有刻意去关注,更不至于成为所谓“发烧友”,遇到了就买回来罢了。只是这样,我的小收藏也有上百了,其中不乏一些稀有珍贵的碟片。凝视这些藏品,比成就感更多的是一种使命感,仿佛与生俱来,注定我该与黑胶唱片相遇。





主唱的声线感染力太强,我竟不知不觉跟着节奏哼唱了起来。
眼睛慢慢适应了房间昏暗的光线。灯没开。


唱片机当然不可能自己转起来,就像碟片不会自己从盒子里跑出来。
而除了我身边正酣睡的男人,这屋里再没有别人。


我的身体没有动,脸却转过去面向他。

大野智睡得很舒坦,姿势舒展,表情安宁。
这一点让我不得不再次确定——是的,他的确不可能是一个北极的人——没有一个北极的人会有这样和谐美好的躯体。北极人的关节如同机器人的零件一般,精准而死板地摆动,连接零散的肢体。唯有这样,才能够支撑我们在处处刻薄的北极正常的生活,而不至于被挤压、折断。

大野智全然不是这样。
他身体的和谐之处,尽在于其中的不和谐之处——他身高不高,四肢却纤长,皮肤柔软,与此同时又有健康的肌肉组织,灵活轻巧,然而也有宽厚之感;他的肢体极度伸展而自然;关节、软组织、骨骼,连着肌理、皮肤,浑然一体,是纯天然的自然造物。

我久久无法从他一丝不挂的身体上挪开视线。他在熟睡中浑然不知。

大野智无意识中侧转身体,背向我。
翻身的动作缓慢,我眼看着他的手臂从被子里探出,引导着躯干的重心向另一侧转移。于是这具身体就在重力的作用下诚实地向外翻转,落进柔软的棉被里;棉被向下凹陷,留下他身体的形状,将他轻轻包裹起来。另一侧的手臂则虚垂在身侧,朝着我的方向,若即若离地贴在他的背脊上。



他的肤色偏小麦,皮肤干爽,这也再次证明了他不会是北极住民。
北极终年夜晚,从无阳光,更是雾气蒙蒙多阴雨,空气潮湿。因此北极人几乎都肤色偏白,肤质湿重。
而大野智曾经告诉我,他所在的南极整日白昼,冰雪与海水反射着强烈的日光。因此,我猜测,正是这不休的强紫外线让他的皮肤与我的有这般不同。这仿佛基因分歧一般自然结果的分选,更让我对他无比怜惜。





我就这样看着床榻上的男人出了神。回过头来,竟然已经八点二十六分。
唱片早已放完,唱片机不再转动,然而我却对约翰列侬在何时完成演唱毫不知情。脑海中的余音仍然未休止,明快丰富的伴奏不断响起——也许正是这样,我才产生了音乐尚未播放结束的错觉。大脑有时候就爱这样自作主张。


我继续看着大野智。

与此同时,大脑再次自动运转起来,我无法抑制地想象着:
七点过的房间一片黑暗,我仍在生物钟的安排下熟睡,昨日与我交缠至深夜的男人却独自从睡梦中惊醒。他必定是觉得沉默的黑暗的房间使他不安逸,于是用他柔顺百般的四肢支撑起躯干,从棉被里钻出,从熟睡的我身上跨过,光裸着他和谐的身体行走在我小小的居室里,不甚熟练,动作像小心翼翼与捕食者周旋的猎物。
然后他寻找到了唱片——我摆放得很明显——抽出甲壳虫乐队的《i wanna hold your hand》。这是盘封面简洁而名字浪漫的唱片。他用纤长的手指提着它,将它放置于唱片机里,如同将兽类放归自然一样任由它肆意地播放起来。
唱片也许是他随意挑出的,我想,黑暗中他多半看不清自己拿出了哪支歌。




但真是随意得漂亮。

约翰列侬的声音一定让他在寂静中颇感不安的心舒坦多了,因此他现在才能如此可爱驯良地躺在我的身侧,身体温柔的起伏告诉了我,他此刻沉睡得无比惬意。





作为合格的床伴,我也许应该此时起床,为他准备今天的早餐。我和他惯例如此。
但今天——现在——我没有这样的打算。

我依旧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。脑海中回放着歌曲的副歌部分,伴奏是大野智柔和的鼻息。热烈的旋律让我心潮起伏。
偶尔漏掉一顿早饭,他不会介意,而此刻我只想拥抱他。


我伸手环抱住大野智的腰肢,将他的脊背严实地靠近我的胸口。两颗心脏几乎紧紧相贴。他微烫的皮肤使人舒服。而他像驯顺的小型动物,乖巧地倚靠进我的怀抱。







闭上眼时,我竟不知这是否是梦境。















……tbc

过年好!

设定很奇怪,所以好像应该多解释一下,南极北极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世界,各自有自己的运作方式。因为没有太多时间完善世界观,我只能尽量做到两个世界各自怪异的同时各自自恰。《两极》是一个两个人互相挣脱彼此的世界,最终相恋的故事w。下篇很长……主要是讲两个人怎么“穿越空间”相识,最终大野智又是怎么去到了北极世界的。

北极和南极没有很系统的去写一个世界观,因为这样篇幅太长也太繁琐了。但是其实两极的差异已经体现出来噢。
比如北极没有白天,南极终日阳光,北极是方方正正的大陆,南极是破破碎碎浮岛,一个循规蹈矩,一个无规可循,一个一周八天,一个每天29h……写了很多很多像樱井翔住在哪条街、每个小节都响着不同的摇滚乐,这样的细节,搞不好都是关键点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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